第十章 原来如此
“爹，阿琮要去京城当人质？”云翡气喘吁吁看着他，一双剪水秋眸溢满了惊讶和疑惑。
秦王早就对洛阳虎视眈眈，以清君侧之名发兵，显然是要夺取赵旻之位。朝廷既要抵抗秦王，又要提防吴王，分、身乏术，所以将南阳的兵力交给云定权，借他之力前去征讨秦王，但又怕云定权生出异心，所以让云琮进京，名为天子伴读，实为人质。
对云琮来说是个噩耗，但对云定权来说，可是天大的喜讯，他不稀罕什么骠骑将军，南阳的那点兵马也没放在眼里，但他可以名正言顺地打着天子旗号，讨伐逆贼，占领关中，趁机壮大自己的实力。
三日后，云定权回到荆州。因为林清荷有孕，路上马车行的慢，所以他只将林清荷送到了庐州的边界便匆匆赶回来。
云定权双手按着她的肩头，语重心长道：“送阿琮去洛阳做天子伴读，不过是权宜之计。阿翡，你娘素来不晓事，鼠目寸光，不识大体，你去劝劝她。”
云翡恍然间仿佛看见了十七年前英雄救美的父亲，那时，他如同神祇从天而降，身上散发着这样夺目耀眼的光芒，让母亲以为自己遇见了一个盖世英雄。
云翡愈发越发确信尉东霆来家里完全和自己没关系，自然也就聪明地闭口不谈那天的事。
等云定权前脚走，她悄悄跟过去，轻手轻脚走到客厅外，只见里面传来一个清朗的男声。
云定权看过拜帖，起身道：“快请。”说着，起身匆匆出了书房，疾步而去。
云翡看着爹的背影，笑容渐消。银子成了娘的一道护身符，至于能护多久，她也没把握，只有尽力撑到阿琮长大有了出息，那时谁也无法撼动娘的地位了。
他皱着眉，道：“以后不可如此擅作主张。若是有人答出了你的问题，如何是好。”
云定权和苏青梅争执之后余气未消，面对女儿的追问也不作答，直到走进书房，这才道：“秦王以清君侧为名，起兵东取洛阳，朝廷封我为骠骑将军，都督南阳兵力，征讨秦王。让云琮进京，是去做天子伴读，不是什么人质。”
“我有事找你。”她亮晶晶的眸子直直看着他，不是古灵精怪，也不是慧黠促狭，难得的一本正经。
“爹，这是我和娘打赌赢来的八万两银子。”
云定权激动地问：“你娘的钱？”他心里第一个念头便是，果然苏永安留给她的不是一笔小数目。
正在这时，门外云七禀道：“大人，门外有一位尉公子求见。”他将一份拜帖送了进来。
云翡一点也不怕，朗声道：“乱世之中，荆州百姓尚能安居乐业，太平生财，爹功不可没。这笔银子就算是城中商户们的捐银，取之于民用之于民，有何不可？再者，我并没有逼他们拿钱，是他们自愿来赌运气，寻靠山。我只想替爹筹钱，助爹成就大事。爹你放心，娘的那笔银子，我也一定替你要出来。”
过了一会儿，云定权从大门外返回。
“爹，出了什么事”
他生的一副好相貌，四十不惑正是男人的好时光，神采飞扬，野心勃勃，奇异的是，这样的他却偏偏有着一种耀眼夺目的光芒。
云翡恍然大悟，原来尉东霆是为此事而来。
云定权听到这些话，心里气恼渐消。他虽然嘴上斥责女儿胡闹，心里却不由暗自惊叹她竟然能想出这种法子，不费吹灰之力，两天之内便挣到了近十万两银子，真是有胆有识，聪慧过人。
“久仰云大人威名……”
看来这位年轻貌美的二娘，在爹心里的地位，也不过尔尔，比不得他的地盘重要。云翡觉得自己提醒一下林清荷多留心眼，其实还是很有必要的。
听到这儿，云翡心知弟弟是非去不可了，在天下面前，一个儿子又算得了什么，何况林清荷的肚子里已经有了新的孩子。
云定权哼了一声，拂袖而去。
云定权震惊地盯着女儿那张红润纤薄的樱桃口，珠玉落盘般的把这件事说完，气得一拍桌子站了起来，怒目斥道：“胡闹！”
云翡以为两人是为钱争执，一听事关云琮，心里也着急起来：“究竟怎么回事？娘你慢慢说。”
云翡马上笑眯眯道：“娘挺好，就是有点闷闷不乐，爹你多哄哄她便好了。”
“娘，到底怎么了？”
云翡一听尉公子三个字，心里砰地一跳，再看云七对她使了个眼色，顿时心里一沉，肯定是尉东霆。她急得暗暗跺脚，他明明已经将那张薛涛笺给毁掉了，也答应此事作罢，为何这会儿又来找她爹，这个出尔反尔的小人。
苏青梅又气又急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，根本说不清楚，云翡起身出了房门，在垂花门处追上了云定权。
云定权听到这话，心里无比熨帖，女儿果然懂事贴心，知道自己最想要什么。
果然是他！她正要偷听墙角，却听见父亲客客气气道：“大将军，里面请。”
能让父亲这般恭敬迎接的人，实在不多，云翡惊讶又好奇，尉东霆究竟什么身份？
尉东霆拉开房门，赫然一怔，门外站着的竟然是云翡。
接下来，她便将自己在州牧府外放木箱出题招亲的事，说了一遍。
莫非是找娘要钱，娘没有给，所以撕破脸争起来？云翡三步两步的跑进去，只见苏青梅泪流满面，哭的喘不上气来。
她急色匆匆，微微喘息，白皙的脸颊上布着淡绯色的红晕，像是被春风熏得微醺的花朵。娇俏的鼻子尖上还有微小可爱的汗珠，让人忍不住想要伸出指头抹一下。
“爹，你真的决定了？”问出这句话，云翡心知已经是多余，但还是抱着一丝幻想，希望父亲能看在阿琮年幼的份上，不要答应。
景帝驾崩之后，秦王和吴王各自占据关中和江东，与朝廷分庭抗礼，而丞相尉卓拥立景帝的遗腹子赵旻为帝，偏安洛阳苦苦支撑。
云翡连忙离开窗下，避到回廊上，弯腰躲在一丛凌霄树后。
“阿翡，只要打败秦王占了关中，有了秦、楚、豫三地，等于半壁江山在握。翌日再挟天子以令诸侯，举兵伐吴，大事可成！”
奇怪的是，两人也不知究竟在密议什么，竟然足足过了半个时辰，才从密室出来。
云定权领着他进了客厅右厢的密室，那里一向是云定权和人商议机密大事的地方，眼看连墙角也听不成，她急得在窗下直跺脚。
云定权走了几步，突然破天荒地问起了苏青梅。“这些日子你娘可好？”
云定权嗯了一声，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，今日居然很难得露出愉快的表情，可见尉东霆和他商谈的是一件有利他的大好事。
云翡叹口气道：“可是娘死活不肯，说这笔银子要留作我的嫁妆。我告诉娘，只要爹能成就大业，女儿便是身无分文，也能嫁的风风光光。娘不信，我便和她打了个赌。”
她走出书房，却没有去劝说苏青梅，而是立刻带着宋惊雨到了如春客栈。
“不会的。”云翡甜甜一笑，心里闪过尉东霆的面容，若不是他使诈，她怎么可能让人回答出她的问题。
云翡从凌霄树后闪出来，迎上去甜甜一笑：“爹，客人走了么？”
她沿着回廊往后院走，刚下过雨的庭院，风轻烟草软，青红浅碧一片。回廊拐角，伸出几枝仪态闲雅的栀子花，花瓣被雨水洗的明净白皙，色如甜瓷。她忍不住停下脚步，从繁盛的枝叶间，挑出来一朵丰腴饱满的花朵，深嗅了一口清幽的香气。
云定权蹙了蹙眉，心里闪过一丝不耐，但脚步却还是朝着后院的方向而去。
“爹你回来了。”云翡甜甜一笑，走进书房，先将那个装银票的盒子放在了书案上。
忽然间她想起了林清荷，十月光景弹指而逝，她生了孩子便要重新回到这个家，那时该如何是好？她盯着花丛开始想对策，过了一会儿，突然听见垂花门里，传来母亲的哭喊声。
“不是。”云翡摇头，笑着道：“我知道爹现在最缺的便是银子，娘手里的那笔钱闲着也是闲着，所以我想替爹要过来。”
银子和兵马是当前云定权最缺的东西，可是，他既想要银子，又想要颜面。
尉东霆和云定权一起从厅里走了出来，云定权亲自将他送出大门外。看他的表情，神采飞扬，绝不像在生气。
面对这么大一笔银子，他实在无法大发脾气，况且事情已经过去，女儿好端端的并未被人娶走，也让他无话可说。
“阿翡，”苏青梅一见女儿，如遇救星，紧紧握住她的手道：“你爹，要将阿琮送到京城做人质。”
她心里咯噔一下，急忙疾步走过去，还未到廊下，便见云定权一脸怒色的从里面出来。
说到雄图霸业，云定权在女儿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称霸天下的的野心和谋划，平素严肃冷厉的眉目瞬间生动起来。
大将军！云翡不由大吃一惊，他竟然是丞相尉卓的儿子，皇帝赵旻的舅舅！怪不得他武功盖世，连宋惊雨都不是他的对手。
“这是？”云定权刚刚回来，尚且不知他离开的这些天发生了什么，打开盒子，看见满满的一盒银票，他惊诧地抬起头，“那来的银子？”